访谈录（一） | 壮汉语并行不悖，和谐发展，未来可期！（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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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广东世居民族的语言生态与语言和谐》是经典等年轻学者的新作，以广东世居少数民族中的壮、瑶和畲族为研究对象，通过对现阶段民族聚居村落中的语言使用情况及青少年母语和兼用语能力的调查，评估了目标地区的语言生态环境，并对当地的语言生态系统的维护和语言和谐关系的构建作出探讨。

    本书的附录是对各地基层干部和群众的访谈录。语言文字生活关乎全社会的和谐，我们不单要听取专家的意见，更重要的，还要倾听基层的意见，百姓的意见，毕竟，只有百姓积极参与和谐语言生活的建设，母语的传承和地方文化的振兴，才有深厚的现实基础。“语言资源快讯”从即日起，将连载该访谈录。敬请关注！

（调研团队深入基层了解当地语言生活状况）
本书书影

访谈对象：李RX

性别：男    

年龄：40    

民族：壮族  

文化程度：初中

职业：村干部

访谈时间：2017年11月9日

访谈地点：怀集县下帅壮族瑶族乡车福村村委会

李书记，您好，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车福村的基本情况吗？

从前，我们车福村是两个分开的村字，一个叫车村，另一个叫福村，后来在80年代合并了。现在车福村是一个行政；辖有6个自然村，分布是韦寨、车村、涂寨、陈友、上寨和珈琅。车福村离下帅乡政府最近，面积有12平方公里，下设村民小组6个，全村现有641户，总人口2757人，其中党员54人。全村有耕地1129亩，林地8960亩。2016年，我们集体收入达到了40886元，居民人均收入4465元。村民主要经济收入来源于种养殖业，种植业种植水稻、杉树、松树和桉树等，其中种植杉树是一个主要的经济来源，达到1000多亩；养殖业为养鱼、养猪、养牛等。村集体经济收入主要以车福福龙电站、人造花厂以及生态林为主。各村民小组道路都铺设了硬底化村道，村内医疗卫生服务设施健全，建有卫生站1间。此外，最近3年肇庆市的对点扶贫政策极大地帮助了车福村。车福村和高要建立了一对一帮扶，并在在三年间支持了我们300多万的资金，包括帮我们建起新的村公所、日光篮球场等等，其中照亮全村的太阳能路灯也是他们帮忙建起来的，这一点极大改善了我们的生活条件。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摩托车，手机也是人人都有，有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接入了互联网。全村私人农用车、小汽车加起来约有400多辆。40岁以下的车福村村民都有初中文化水平；大学生也在逐年增多，各个自然村都有好几个。这一切条件的改善都跟国家的大力帮扶分不开。我们很感谢政府对我们车福村的关注和支持。

车福村有哪些民族？哪些大姓？居民本来就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吗？

车福村大部分居民都是壮族，有一小部分汉族。有李姓、韦姓、黄姓、莫姓、陶姓、覃姓、涂姓等大姓。车福村村民都是从外地迁徙过来的。最早迁徙过来的应该是覃姓，距离现在差不多有几百年了，说不清楚从哪里迁过来的了。大概是上世纪7、80年代的事，我们李姓和涂姓是从冷坑迁来车福村，原因是那里要建水电站。黄姓从连山迁入，韦姓也来自连山，莫姓和陶姓是从广西迁来的。

壮族人如果和汉族通婚，孩子的户口会写什么民族？当然是壮族了。因为有好的民族政策啊，成为少数民族有很多优待，比如高考加十分。以前我们是只要祖父母辈有壮族，孩子也可以写壮族的。不过，现在必须是爸爸妈妈有一个是壮族才可以算入壮族。

壮族对与其他民族通婚这件事怎么看？会更偏向找一个本民族的人吗？

无所谓呀！年轻人找什么民族的都可以。无所谓好坏，那是他的选择。我们村的媳妇来自哪里的都有啊。

外地嫁过来的媳妇听不懂壮语怎么办？你们跟她们用什么话交流？

刚开始嫁过来的外地媳妇是听不懂壮语，不过慢慢就好了。她还没学会壮语时，我们会看她用什么语言跟我们说话，她用什么语言，我们就用什么语言咯。白话不行，就说普通话，总能找到一个可以沟通交流的。

村里的壮族节日有哪些比较重要？村里的汉族也过壮族的节日吗？

村里现在保持下来的壮族节日是牛王诞，每年四月初八庆祝。我们跟上帅那边不一样，我们不过六月六。其次比较重要的节日就是元宵了。在这两个节日里，我们往往会穿民族服饰，我们的民族服装不是自己的，乡里统一购买发放。到节日里，就发给我们穿，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民族服装了。老人小孩都没有，也不会给他们做了。村里的汉族也跟着我们过节，习俗跟我们一模一样。

在这些节日和某些比如婚丧嫁娶的特殊场合，大家都会用民族话吗？这时候讲的壮语跟平时说的有没有不一样？

都说壮语啊，我们在这些场合交流时，说的话跟平时的一样。但是，祭祀或者主持人一般说得不一样。他们做法事的那种话，我们听不懂。我们村60岁以上的老人家唱的壮歌，我们也是几乎听不懂的。这种壮语就跟我们平时说的不一样了。

全村打工的人多不多？他们的小孩会跟着去打工的地方吗？家里的田怎么办？

多啊，全村共有600多人外出务工从事各项各业，大多都20-50岁之间的青壮年，主要分布在广州、顺德一块。他们的小孩几乎都在家里，给老人带着。年轻人都去打工了，没有人种地，只有老人在种地。老人又要带小孩，又要种地，非常辛苦。小孩3岁以后就送去幼儿园。我们这里的幼儿园一学期2800块，有点贵；但是大家都很重视教育，把小孩都送去了。幼儿园里老师会教孩子说普通话，孩子学得很快很好。

那小孩在去幼儿园之前说什么话？他们去幼儿园接触普通话能适应吗？

不管是哪个民族，这里的小孩从小都是说壮语。在去幼儿园之前，他们就会看电视啊，听儿歌啊，都是普通话。他们都是可以听得差不多，只是说不好而已，去幼儿园说普通话是没有问题的。幼儿园读完之后，普通话就很熟练了。他们去读小学，身边有更多的人说白话。然后到3年级左右，他们也会把白话说得很好了。

那这里的其他人是怎么学习普通话的？又是怎么学习白话的？总体水平如何？

普通话都是看电视学到的。我们比起广东有些地方人，更喜欢看中央台。只有一些小朋友比较喜欢看粤语台，因为那些频道动画片比较好看。大人们看普通话的新闻、电视剧，看着看着，不会说也会模仿两三句了。而且学普通话的途径很多啊，整个社会都在说普通话，你看你就在跟我说普通话，我也在跟你学呀！有整个社会的大环境，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听懂普通话，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几岁的孩子，都没问题。村里人学白话都是依靠和外面的人交流。大部分五十岁以下的人都能说得比较好。六七十岁的老人，因为出去得少，普通话说的不太好。整天在家务农的妇女，也有一些人白话说得不好或者不会说，但是她们可以听懂。

这里有很多种语言和方言，除了您的母语壮语外，您觉得哪个语言最难学？为什么？那个语言最好学，又为什么？

客家话，因为接触得少，听不懂，感觉就很难学。白话肯定是最好学的，跟着别人说，就学会了。

相比较壮语和汉语，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还是汉语（白话）吧，因为交流的需要呀。懂白话的人，可以出去做工，与其他人交流。

您觉得讲壮语会不会影响孩子学习汉语？对比从小学壮语和从小讲汉语的孩子，学习成绩有没有高地之分？

我觉得不会影响，成绩好坏跟学的什么语言没有关系。

那您现在说的壮话跟您小时候的一样吗？有没有什么改变？

一样，我觉得没有什么改变。

那如果请你预测一下未来50年车福村壮语的发展，你会怎么看？

我觉得50年或者更久，车福村的壮语都不会变，也不会消失。因为我们天天用、天天说壮语，不担心它会消失。只要车福村在，壮语会一直在。

（《广东世居民族的语言生态与语言和谐》，经典、朱晓霞、夏玲玲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年第一版）

本期编辑 | 林姗妮

封面配图，摄影 | 甘于恩 

本期审读 | 林姗妮

责任编辑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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